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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内助(贤内助(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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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能干的张副局长一上班,就迫不及待地翻开当天的报纸,不由得眼前一亮。昨晚,好友大刘打电话来,开口便道喜。问他喜从何来?大刘嘻嘻笑着,就是不说,只叫他注意明天的报纸。

今天日报上果然登有组织部的公示,说拟任张韬为局长,若有不同意见者可于七日之内以书面或口头形式向组织部反映……

张韬感叹人的命运真是玄妙莫测。几个月之前,他被诊断患有胃癌,躺进医院,万念俱灰。哪知手术后切片化验是良性肿瘤,大难不死,逢凶化吉。更不想病愈上班不久,又要被提拔重用,执掌全局。真可谓噩梦醒来是早晨,阳光明媚,前程似锦,叫人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张韬站起身来,瞄了一眼走廊对面副局长章玉芬的办公室,只见房门紧闭,了无声息。这个自视甚高的塌鼻子女人嗅觉格外灵敏,老局长一退休,她就打探到上边要从现有班子成员中选拔一人接班,便愈发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起来。甚至仗着与上边大领导有小学同窗之谊,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盯着局长宝座,大有志在必得,舍我其谁之势。哼!想必她是又嗅到什么风声,才偃旗息鼓的吧。

面对七天的公示期,张韬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反而有一种高枕无忧的洒脱。十几年来,从一个小科员稳稳当当地干到副局长的位置,大刘说他得益于结婚时妻子定下的“约法三章”:一是踏实工作,是不贪钱财,三是不沾女色;否则立马拜拜!

妻子董珏是大学同学中的才女,长得硬像电视剧《渴望》里女主角刘慧芳的孪生姐妹,却不像刘慧芳那样温软柔弱,算得上是一个干练、泼辣的女能人。眼下在一家重点企业领导着一个上千人的大车间,干得风风火火,可谓是中帼不让须眉。

两人的独生女儿玲玲,出落得秀美通灵,今年高考轻轻松松跨进了心仪的名牌大学中文系。张韬高兴时常说妻子是他的最爱,女儿是他的骄傲,眉眼间溢满了幸福,叫旁人艳羡不已。

象张韬这样级别的干部,自然少不了场面上的应酬。如今的夜生活又是那么五光十色,多姿多彩,对男人充满诱惑。对此,董珏却表现出妻子的贤淑与大度,只是轻言细语地叮嘱过一次:“必要的饭局你尽管参加,少喝点酒,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象歌舞厅、娱乐城、桑那浴这些地方最好不要去。”

张韬深刻领会妻子的亲切指示,将“最好不去”牢记为“坚决不去”,以至于桑那浴在本市大行其道,历久不衰,洗礼、净化了无数好儿男,却始终难得张韬的光顾。难怪大刘不得不叹服道:“张副局长果真是拒腐蚀,永不沾,堪称好干部!”

公示第五天,董珏突然接到上头的电话,说组织部的孙部长请她去一趟。

孙部长是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同志,他安顿董珏坐到沙发上,又亲自端来一杯热茶,笑道:“董珏同志,你的来信惊动了领导。妻子对丈夫的任职公示持不同意见,你可是本市第一人。

董珏脸一红,平静地说:“我也是为他好。”

孙部长说:“据我们了解,张韬同志是一个有能力,事业心强,具有开拓精神的好干部。”

董珏点点头:“他是很能干。”

孙部长又说:“群众反映,他在廉洁奉公方面也自律甚严,无可非议。”

董珏静静地听着,没有吱声。

孙部长接着说:“你是他的妻子,应该对他的了解更深入一些。”说完,注视着董珏,象期待着什么。董珏犹疑着,她在考虑该怎么合适地表述自己的观点,半晌没有开口。

孙部长的面色凝重起来,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发现张韬在经济上有什么不谨慎的地方或是作风上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呢?”

“没有。他在经济上是干净的, 作风上也是正派的。“

孙部长点点头,又问:“你们家庭关系好吗?"

“很好。他很爱孩子,对我也很好。”说完,董珏又爽快地补充道:“我也很爱他。”

孙部长笑了:“那你应该为他的提拔感到高兴 呀。”

“不。我只感到紧张,甚至害怕。”

“害怕?”

“对。他不适于做一把手,我怕他会出错。”

“为什么?”

“坦率地说,现行的干部管理机制,对各级领导特别是对一把手的监督太过薄弱。过去老局长在的时候,得亏他对下属管得严;现在老局长退了,张韬去当 一把手, 我真耽心他恐怕连自己都管不住。”

孙部长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到兴趣,紧接着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够格去担任一把手的工作呢?”

“我认为,能够胜任一把手的人,必须具备极高的思想境界,极深的道德修养与极强的自制能力。张韬不是属于这样的人。”

“你就这样对他盖棺论定?”

“知夫莫如妻,请相信一个妻子的直觉。”

孙部长沉默了。

董 珏接着道:“我 也是一名党员,我这样说,是对组织负责,对张韬负责,同时对我们的家庭负责。”

“好吧,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董珏同志,谢谢你。”

董珏站起身来:“我请求组织暂时不要把我写信的事情告诉张韬,因为他一时很难理解与接受。”

孙部长点点头,郑重地与董珏握了握手,目送着这个不同凡响的女人走出门外。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张韬备尝期盼与等待的煎熬。他实在耐不住了,拨了个电话给大刘打听消息。大刘的口气已没有原来那么乐观,只说有人对他的任职反映了不同意见,组织部门尚在研究之中。还说功名利禄身外事,劝他不必过于在意。张韬追问是谁在背后搞他的小动作,大刘推说不太清楚;逼急了,只说是个女的,便再没有下文。

张韬下班回到家里,铁青着脸。吃晚饭的时候,只顾闷头喝酒,不时据摇头,哺喃道:“最毒莫过妇人心,最毒莫过妇人心……”

董珏面露惊讶地望着他:“你胡说什么呐?"

张韬血红着眼睛,愤愤道:“那个姓章的女人真不是东西,自己想当局长,居然在背后告我的状。我怕什么? 我一不贪污受贿,二不腐化堕落,我有什么让她告?我明天非叫她当面说清楚不可!”

董珏心里一沉,忙说:“你别瞎猜疑,凭什么说人家章副局长告你的状?”

张韬说:“大刘讲是个女的,不是她是谁?”

董珏沉吟片刻,平静地说:“那个女的不是别人,是我。”

“是你?”张韬瞪大了眼睛。

“我劝过你,叫你不要贪恋高位,你不听。官场难免恶浊,积位越高风险越大,高处不胜寒哪。”

张韬恼怒了,站起身来,大声道:“你少给我操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张韬无欲则刚!"

董珏一笑,慢条斯理道:“你有私欲, 每个人都有私欲。古人说,欲不可去,求可节。你张韬如果没有私欲,怎么可能在医院里多住三天呢?”

张韬顿时面色煞白,哑口无言。上次住院做手术,拆线之后,医生本来通知星期五出院,张韬推说精力不济,拖到下周一才回家。为什么想多住几天医院,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隐秘,不料被妻子一语破的,自然是尴尬不已。

董珏说:“你多住了一个双休日,又多收了一万多元慰问金。”张韬吱唔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数。这些钱,我都原封不动地交给你了。”

“我数了。你从住进医院到出院,一共收到十六万零八百元,我已经全部汇给廉政帐户了。”

“什么?”张韬惊呆了,“你把慰问金上交了?你犯傻啊?你有病呀?”

“我不傻,也没有病,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不安心。一个工人、农民,辛辛苦苦干多年,也积攒不到这么多钱。我们厂的职工买断了一辈子的工龄,也算不了这么多钱......”

张韬打断道:“你不要给我讲这些大道理!人家送给我的是慰问金,不是什么别的钱。平时你不准我收红包,我连逢年过节都不沾人家一分钱。可这次是我病了,得了肿瘤,要死了,住了院,开了刀,动了大手术!人家来关心我,看望我,慰问我,这是人之常情呀!"

董珏冷笑道:“你是说,那些大把给你送钱的人,是在对你讲感情?请问,当初你被诊断为癌症,住进医院那么多天,他们怎么没露面?开刀之后,一听说是良性肿瘤,又都蜂拥而至,踏破了门槛。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张韬语塞。

董珏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你越有权,他们就越要包围你,拉拢你,利用你。你要是顶不住,万一出了差错,受了查处,你下辈子怎么办?玲玲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当个副局长,我成天为你操心着急哩。哪怕你下班回来晚了,我也会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张韬,我真巴不得你早点退下来,回家太太平平过日子。平安是福啊!”

张韬不耐烦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跑到上面去断了我的前程啊。总之,你必须到组织部去收回你的意见。”

董珏脸一沉,斩钉截铁道:“要我收回意见,可以,除非我不是你的妻子。”

“你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

“分手?”

“对。与其同床异梦,不如各自东西。”

张韬慌了神:“你, ……开什么玩笑?”

董珏一字一顿道: “不,我是认真的。你同意离婚,我马上去收回意见。”说着,站起身来,快步走进卧室,拿出一床被子甩到沙发上说:“从现在开始, 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将尊重你的选择。”说完转身而去,砰地关上房门。

张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他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如电光火石般思绪万千。他想了很多很多,只有一个念头始终挥之不去,那就是,他这辈子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的是董珏的真情挚爱。

不过半个时辰,张韬就毫不犹豫地抱起被子,坚定不移地走向卧室,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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