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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荫槐之子谈常荫槐(张作霖的江湖之五常荫槐本无应死之罪而有取死之道)

1928年6月4日,皇姑屯事件,张作霖不幸罹难。当时,张作霖是全国陆海军大元帅,代行中华民国行使最高统治权,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不意竟惨遭敌国残害,令人泣血。7月4日,张学良就任东三省保官总司令,承继父业,主政东北。他上台之后的半年之内,做了两件大事,使国人震动,中外侧目。其一为东北易帜,宣告统一;其二为诛杀奉系重臣杨宇霆和常荫槐。因为杨宇霆的声望高于常荫槐,人们提及杨常事件,多谈杨宇霆之揽权跋扈,而对常荫槐则一笔带过,给人的感觉是常荫槐只不过是杨宇霆的“陪斩”。但实际上,常荫槐并非等闲,素为张作霖倚重,久居显要,并不是靠着杨宇霆的“提拔”才升上高位的。《沈阳文史资料》第10辑所录的《常荫槐其人》一文称:“迨张被炸身亡后,旋与奉系智囊人物、总参议杨宇霆结合得非常密切。”就是说,杨常“联手”,大约是在张作霖亡故之后才凸显出来的。今天,我们就来说说常荫槐。

常荫槐出身:“富可敌国”

常荫槐祖籍山东寿光,后迁至吉林梨树县西北刘家馆子乡,应当也是“闯关东”才到东北的。到了常荫槐这一代,常家积累了巨额财产,堪称“富可敌国”。在黑龙江讷河县,常家占有大量土地,据常家管事人讲:“日初骑马出发巡查地号,直到日暮天黑尚未到达边界。”可见其土地之广。常家兄弟四人,常荫槐排行老四。他的三个哥哥也都有所作为,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尤其是他的大哥常荫廷,举人出身,历任县知事、道尹、铁路总办(呼海、齐克两线)及黑龙江省政府参议等职,在黑龙江省颇有势力。其人也和常荫槐一样,勇于任事,飞扬跋扈,充任绥兰道尹时,曾创编所属各县“游击队”,并兼任“游击队”营务处会办、清乡会办,在剿匪方面颇为得力。常荫廷是黑龙江督军吴俊升的部下,与吴过从甚密,结为“异姓兄弟”,而吴俊升和张作霖是“把兄弟”,这么说来,张作霖和常荫廷也有“兄弟之谊”了。有不少资料说常荫槐与吴俊升是表兄弟,但不能证实,《辽宁文史资料》第15辑选录的《常荫槐》(作者田庸)一文认为,常阴廷与吴俊升结拜,亦属讹传,并无其事。

常荫槐的二哥和三哥也不简单,他二哥经营家业,三哥在哈尔滨开设聚德永钱庄和商号。

常荫槐生于1876年,早年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后考入奉天法政学堂。常荫槐常年吃素,但体格强健。在黑龙江时,送客至门外,也不戴棉帽、不披大衣,“人多怪之”。

1910年,常荫槐从奉天法政学堂毕业,随其大哥到黑龙江发展,任黑龙江陆军第一师(师长为许兰洲)军法处长,据称,常荫槐工作伊始,即“以勤黾公务,为人所喜。”1922年第一次奉直战争时,常随许兰洲出兵马厂,后奉军败绩,军队溃散,难以收拾,张作霖任命常为军警执法处长。受任后,行事果断,弹压溃兵,颇为得力。返回奉天后,又因胡匪四起,治安糜烂,张作霖又任命常兼任奉天清乡总办。常荫槐感受知遇之恩,立誓效忠。

1925年,常荫槐任京奉铁路局长,1926年兼任奉军第三、四方面军团政务处长,交通司令。1927年张作霖就任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成立潘复内阁,常荫槐任交通部次长,其部长虽是潘复兼任,但由常荫槐掌管部务。皇姑屯事件后,张学良就任东北保安总司令,常荫槐又任黑龙江省长兼东北交通委员会委员长等要职。

从其任职经历来看,常荫槐懂法律,更懂交通,所以,常荫槐擅做“军法处长”,更是东北交通界的实权人物。其生平所担要职,多与铁路有关。值得指出的是,常荫槐虽随军多年,但对攻防,却不慎了了。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时,常荫槐曾在河北大城指挥战斗,但他却将骑兵置于正面战场,结果,直军一个冲锋,便将他的骑兵队形冲垮,四散逃奔了。

常荫槐“任事”:四面树敌

单田芳的《乱世枭雄》中有这样一段,郭松龄兵变时,打的是张学良的旗号,要求老帅让位。又联想到张学良一贯“纵容”郭松龄,使郭谋得兵权,自然气炸了肺。当时,常荫槐是执法处长,张作霖便命令他去抓张学良,“就地正法”。常荫槐答应了一声“是”,就往外走,杨宇霆赶紧将其拦住。此说虽不足信,但也颇为传神地刻划了常荫槐的行事作风。

常荫槐是奉系要员,凡任内之事,向来认真负责,雷厉风行,敢做敢当。对官场应酬和绿林式的往来,颇不以为然,因而四面树敌,但也由此引来张作霖的赏识。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大败,被直军向“赶鸭子”似的撵回老家,受此重创,奉军士气低落,军纪涣散,“土匪习气”也有所抬头。常荫槐时任奉天军警执法处长兼清乡总办,对于士兵聚众闹事,打架斗殴,破坏公共秩序等不法行为的治理,颇为得力,在一定范围内起到了整肃军纪的效用。

但常也有杀戮过重,失于残酷的一面,1923年,奉军第四混成旅某团(驻中东路沿线博克图车站)团长管兵过苛,激起哗变,团长被杀。张作霖派常荫槐会同吴俊升前去查办,常荫槐到达该团驻地后,假意安抚,将一部分哗变出逃的士官骗回来,当场剿杀100多人。就连吴俊升这样匪气过重的“军头”都认为这种“无差别杀戮”太过极端。

对铁路的治理,常荫槐亦施“辣手”。京奉铁路,原来相当混乱,特别是军人乘车,多视买票为“下作”--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花钱,坐你个破车,还要买票?当时有个顺口溜,“妈了巴子是免票,后脑勺子是护照”,形象地说明了当时铁路的混乱状况。

常荫槐接任京奉铁路局长之后,大刀阔斧,严格稽查,在沈阳、锦州、山海关等车站加派得力干将,“武装”查票。对于拒不购票的兵痞,以及违犯规章的散兵游勇及货运单位,一律施以严惩,从来不怕得罪上级和同僚。在常荫槐的治理下,紊乱多年的铁路交通面貌大有改观,路局面貌为之一新,路局收入也随之攀升,京奉铁路一跃成为全国模范路局之一。

据田庸的《常荫槐》一文记载,当时有一位团长无票乘车,被查出后,不但拒绝补票,还来硬的,骂不绝口,并且掏出手枪吓唬人。稽查人员也不示弱,将其手枪夺下,拖下火车,报请常荫槐处置,常荫槐商请张作霖同意后,在车站月台上枪决了这个团长。此事在当时奉军中,引起震动。

还有一次,张作霖岳母王老太太的管家,身穿上校军装,乘坐火车没有买票,被常荫槐查出,当场扒去军装,痛打一顿。但此事有不同说法,田庸回忆,张作霖五姨太的母亲王老太太有一个厨师,乘坐火车时,占据头等包厢,还拒绝买票。常荫槐命人将其拖到车下,施以杖责,打得这位“厨子”都站不起来了。张作霖知悉后,不但没有责备常荫槐,反而赞赏有加。也有资料称,在诛杀杨、常时立下“首功”的高纪毅,也曾因没有买票而被常荫槐从车上拖下去。

常荫槐执法无情,无论是老派和新派人物中,都有人与他结怨。张作霖活着的时候,庇护着他。一旦老帅死了,他就成了众矢之的,最终灾祸临头。那么,日本人对常荫槐又是观感呢?也提不起来。因为常荫槐主持修筑了大虎山至通辽的铁路,这是中国自建的主要铁路干线之一,“所有建筑费用,均由京奉路提拔供给”(《奉天通志》)。听说要修大通铁路,日本人气坏了,因为这条铁路与日本人的南满铁路几乎平行,“屡次提出严重抗议”,但常荫槐不惧威胁恫吓,加紧施工,终于修筑成功。《满铁调查内幕》一书称:常荫槐是“实际执行‘包围满铁计划’的杰出人物。”日本人怨恨常荫槐,造他的谣,就是这个原因。

关于常荫槐和老派人物的关系,有一件事可资佐证。在一次军事预算讨论会议上,常提出一个“统一东三省金融方案”,打算把奉天的东三省官号银行、吉林的永衡官银号和黑龙江的广信公司“合并”到常荫槐控制的铁路银行,显然,这么大的“金融手术”不会获得通过,元老级人物张作相就公开表示反对,其他人不置可否。散会后,张作相走在前面,杨宇霆和常荫槐随后而行,常故意高声说:“东三省的事真不好办,事事有他从中阻碍”,这明显是给张作相话听呢,可见常荫槐与老派人物,也是水火不容。

枪毙杨、常以后,张学良曾对他的外国顾问端纳说过:“若干时以前,老帅的几位旧属前来告诉我:杨、常已订一月十二日在沈阳发动叛变”,因而吁请张学良“迅速逮捕杨、常处死。”1928年1月9日,也就是杨常事件的前一天,“老帅的旧属又来要求少帅迅速处死杨、常。”这些人对张学良说,不剪除杨、常,“必为大患,悔将无及。”

那么,杨常是否真的有意发动“叛乱”,弑虐张学良呢?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二人虽有野心,但不掌军权,根本不具备发动政变的条件。据吴相湘《杨宇霆之死是否端纳告密》记载,常荫槐曾在黑龙江公署与许兰洲和刘德权谈及此事,常说:您二位老上宪(常曾为许、刘部下,故此尊称)看汉卿这个样子(张学良注射吗啡,身体虚弱),如果将来不能支持的时候,谁可继承后任?刘德权说,当为张作相。常问:您看邻葛怎样?刘德权说杨宇霆骄气过重,不行。常荫槐叹了口气,说:邻葛已改了许多。

从这段谈话中,我们可以发现,杨、常二人虽有野心,但并无“行动”之意,只是寄希望于张学良“不能支持”之时。但即有谣传,当有根由,人家怎样不造别人的谣呢?

常荫槐“治路”:“操纵把持”

常荫槐在治理乱局的同时,还主持成立了交通教育监督处,并在锦州创办交通大学(后改名东北交通大学),以便培养铁路专业人才。在铁路沿线上的重要城镇,常荫槐有计划地设立扶轮中学、扶轮小学,“从娃娃抓起”,培育后备人才。常荫槐还兼任其家乡学校的名誉校长,据1929年1月《新民晚报》报道,常每次回家省亲,就杀一口猪,抬到学校,“大宴生员”,与学校师生相处融洽。

但在人事安排上,常荫槐有任人惟亲的一面,遇有重要职务,多安排亲近人士。杨常事件发生的前几天,常荫槐从黑龙江返回沈阳,要求张学良罢免中东铁路督办吕荣襄,继任者也替张学良想好了,就是刘哲,因为刘哲与常荫槐的关系较为密切。据旁观者回忆,常荫槐手拿纸笔,蛮横无礼地要求张学良立下“批条”。这等做法,引得张学良气愤异常,当场予以拒绝。

杨常伏诛后,张学良发布的《东三省保安司令部布告》中,有这样一句,“彼二人包藏祸心,事事阴图破坏,处处竭力把持,以兵工厂及交通事业为个人私利之渊薮”,其中,“把持”兵工厂的是杨宇霆,而“把持”交通事业的自然是常荫槐了。

说常荫槐“把持”交通,并不冤枉,而是有据可查的。1927年春,奉军第三、四方面军出兵河南,日本士官派出身的第十军军长于珍率部渡河时,常荫槐从速调拨车辆,数量充足;但当常荫槐看不起第十一军军长赵恩臻求请车辆时,速度和数量都打起了折扣,作战参谋处惟恐贻误战机,用军团长名义急电催促,严加责问,但常荫槐不为所动,反而复电称上峰听信谗言,有意刁难--我就那点东西,老天爷又不“下”车皮,你让我上哪儿弄去?

1928年,奉军从河南、河北向北京撤退时,张学良所部三、四军团是殿军,最后撤退,当撤退列车经过各火车站时,水塔都被常荫槐所属的交通队提前炸毁,致使火车供水困难,因此,三、四军团的人对此十分愤恨。

当奉军撤离北京时,常荫槐将京奉铁路上的机车和客车悉数拖到关外,铁路上没有火车,不过是两条“废铁”,阎锡山(奉军撤退后,南京政府任命阎为京津卫戍总司令)致电张学良,要求放还火车,张学良表示同意。但常荫槐却不买帐,公开表示:“这是我的事情,我些车辆归我管,他(指张学良)管不了我。”

还有一件事,也能说明常荫槐“把持”交通,将其视为禁脔。1927年7月,张学良提升常荫槐为黑龙江省长,常荫槐也去齐齐哈尔(当时黑龙江省会)赴职,但却不辞去北宁路(原京奉路,东北易帜后改称此名)局长和东北交通委员长两职,只是安排心腹郑谦代理东北交通委员会委员会长。张学良再三督促常荫槐尽快交权,但一直拖延。

张作霖死后,杨宇霆和常荫槐走得很近,已不避耳目。想来,恐怕是有强强联手,制衡张学良的意思吧。一天,二人同见张学良,要求张学良拨款扩充兵工厂。张学良表示财政困难,各方面都在裁减经费,兵工厂也无力扩充;就算是必须扩充,也没钱呐,老天爷又不“下”大洋。杨宇霆当即表示,铁路方面可以按月代拔。转过头来问常荫槐,常说:没问题。当时,张学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因为就在前几天,张学良要求常荫槐帮助筹集军费若干,常荫槐粗暴地说:没有。

和杨宇霆一样,常荫槐精明干练,是“运筹于帷幄之中不可多得的智谋之士”,但其缺点也很明显,“为人高视阔步,目无余子,恃才傲物,惟我独尊”,尤其是他们还十分轻视张学良,甚至可以说,常荫槐比杨宇霆更进一步,总把张学良当小孩子看待,与张学良商谈公务时,“口呼汉卿,慢不为礼,且独断独行,上峰之意见尚未定,则已为己意行之”。在与人谈话时,常荫槐不分场合,多次表示:“小六子少不更事,懂得什么!”更为严重的是,当张学良问及铁路帐目时,常竟以轻蔑的口吻说:“一个年轻的人知道什么铁路!”(吴相湘《杨宇霆之死是否端纳告密》)

常荫槐“外交”:“很不讲理”

1927年,张作霖任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委潘复组阁,常任交通部次长,掌管交通部大权。据报载,“常在交部,对于部员优礼有加”;但对外人则相当强硬。关治宽《满洲事变》一书中称,1928年,日人町野和江藤开始同张作霖就铁路问题进行“磋商”,杨宇霆和常荫槐“一直表现出强硬态度”。

张作霖的军政府,自1927年至1928年间,有两件大事。其一是蒋介石的北伐军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其二是中日交涉。顾维均在其回忆录中说:“日本趁机利用逐渐不利于北京政府的军事形势,把许多要求强加于张作霖,这是它对华政策的典型表现。向大帅提出的最为重要的要求,是关于要其接受中日共同经营南满铁路和中国的四洮铁路的计划。”

据顾维钧回忆,南满铁路的代表们原打算与常荫槐举行会谈。但常采取了回避政策,“当日本人得知他在天津而去天津时,他会突然又到北京;当日本人到北京找他时,他又悄悄地溜到天津。据说有一次日本人得悉他要到一家妓院请客时,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他。但是他说那不是谈公事的地方,约他们去部里相见”。第二天,满铁代表又找不见常荫槐了,“部里”没有,“院里(妓院)”也没有了。

日本人找不到常荫槐,索性直接去找张作霖。日本公使芳泽坚持“一并”解决“满蒙铁路悬案”,特别提到共营“满洲南北铁路干线”的要求,坚持要求张作霖答复,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张作霖“满足”了芳泽的这一小小要求,说你不就是要一个“答复”吗,那好办,现在就给你一个:“不行”。芳泽公使跑了好几圈,竟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气得乱蹦,随即警告张作霖大帅说,如果没有日本人的支持,你不过是个马贼,难以维持北京政权。“大帅说如果他不能控制北京局势,就回老家--满洲去。芳泽说,没有日本的帮助,他难于回到沈阳。”顾维均在回忆录里写到。

关于吉会铁路,与常荫槐密切相关,值得一提。吉会铁路是指从吉林经延吉过图们江至朝鲜会宁的铁路,与朝鲜铁路相接。吉会铁路最早可追溯袁世凯时期,但袁称帝失败,日本的阴谋没有实现。1918年,交通总长兼财政总长曹汝霖与日本兴业银行代表真川孝彦签订了《吉会铁路垫款合同》。商定借款l000万元,年息7.5厘,并以吉会铁路所属财产及其收入作为担保。但实质上,这只是“垫款”合同,并没有进步实质阶段,因为这条铁路关系甚大。

在日本人的强烈要求下,张作霖口头答应修筑吉敦路延长至图们江的一段铁路(属于日本设想的吉会铁路一段),但要求日本“垫款”日金五百万元。但订了合同之后,张作霖又声明“不能履行”。其“逻辑”大约是这样的,如果你想把钱借给我,我就用敦化到图们江的铁路作抵押。但是你现在借我的钱,并不是修路的,而是买军火的。如果你真的借钱给我,那么你将拥有如下权利:这条铁路由你来修筑,修筑后咱们“共同经营”。可当拿到军火以后,张作霖又说,我现在不想修那条路了。

关于吉敦延长垫款合同的签订,常荫槐也百般阻挠。当时的交通部航政司司长赵镇,在其《常荫槐与吉会铁路签约经过》一文中,详细记载了此事。1928年3月初,常荫槐因事到济南,指派赵镇代理部务。期间,潘复总理电告赵镇带着交通部的印章和常荫槐的名章到春藕斋。刚一进门,遇见一位姓周的秘书,指着赵镇手拿的“黄包袱”,说:“是部印么?交我吧!你略候一候。”随后,就进了东屋。少顷,潘复手拿一份文件给赵镇看,封面上写着《吉敦铁路延长垫款合同》,潘复说:“这是吉敦铁路延长至图们江,由日本垫款日币五百万元的合同,今日约定和日本铁道省代表中岛签字,部印已由这边盖了,常部长的名单可由你代为铃盖。”赵镇吃了一惊,说:“我暂行代理的范围,只限于日常例行公事,似此重大问题,无权代办。若有必要时,请您给我一个手谕。”潘复说可以,转身离去,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手持张作霖的“手谕”回来了,交给赵镇。于是,赵镇便在合同上铃上常荫槐的名章。

第二天,常荫槐回来了,赵镇向其汇报此事。常说:“我知道这事,是帅府秘书长任毓麟和潘总理会同日本顾问河野少将所办的,其垫款日币五百万元系供给军需品,并不是以现款来筑路,我很不赞成,但不能阻止。”

这期间,日本曾想逼迫张作霖签订满蒙新五路条约,并扬言此约不签,张作霖及奉军休想出关,甚至不能过天津。常荫槐当时主政交通部,签约之事,首当其冲。但常荫槐对日本人的侵略要求,反应强烈,声称“不愿作日人工具”。当了解到张作霖有“应允”之意时,常荫槐表示“宁可丢官也不能服从大帅命令”,“宁可牺牲代理部长职位也不能答应什么条件”。《沈阳文史资料》第11辑64页也记载:“日本政府强迫张作霖签订修建满蒙五路条约时,常拒绝签订。”

皇姑屯事件时,常荫槐与张作霖同车返回,但仅受轻伤。张学良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后,日本要求东北当局承认并履行张作霖生前签署的有关铁路“密约”,常荫槐答复日本代表:“保安会并未承认新合同”,因此,日本人大骂常荫槐“很不讲理”。(《山本条太郞传记》624页)

从这个意义上讲,说常荫槐对维护东北路权和铁路建设“功不可没”,“令人钦佩”,是有一定道理的。再加之常荫槐“治路”有方,所以田庸称“常荫槐是东北交通界不可多得的人才”,似乎也不为过。

但古语说:邻国之贤,敌国之仇。咱们说常荫槐这么做对,但日本人却像怨恨杨宇霆那样,怨恨常荫槐,因而极力挑调离间。据陶菊隐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一书记载,皇姑屯事件发生后,日本人放出谣言,说皇姑屯炸车是“杨宇霆、常荫槐密谋推翻张学良的行动”,一面又发布“张学良枪毙杨宇霆、逮捕常荫槐”的假消息,“使之互相疑忌,以便引起内变”。

常荫槐“练兵”:取死有道

在杨宇霆的斡旋下,常荫槐谋得黑龙江省长之位,成为封疆大吏。此后,常荫槐踌躇满志,与黑龙江军务督办万福麟争夺权势。其实,常荫槐任职黑龙江省长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但就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干了一件令张学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事情”。仔细想来,常荫槐拒不交出“交通事业”,又变本加利,图谋东北铁路督办的高位,张学良当然会生气;常荫槐就任黑龙江省长后,经常“欺负”军务督办万福麟,惹得万福麟直冲张学良发牢骚,甚而声泪俱下,张学良也会生气。但这些,张学良都还可以容忍,本来,奉系经营东北,已十有数年,难免沾染曾国藩所说的“暮气”。其表征之一,就是官员倾压,只顾揽权,经营一己私利。对此,恐怕张学良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常荫槐在黑龙江所做的那件“事情”,却是张学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张学良不能容忍呢?那就是编练山林警备队。据张学良讲,他对于杨常二人的飞扬跋扈,总是尽“最大的克制和忍耐”,在张学良就任东北边防司令长官时,还升常荫槐为黑龙江省省长。常荫槐编练山林警备队,本来不是正规军,但杨宇霆却给以大力支持,装备十分精良。对此,张学良不免怀疑:“为什么要这样积极抓军队呢?不能不使人生疑。”

万福麟向张学良密告:“常荫槐故意稽压黑龙江的军费”,“扩充山林队有替杨宇霆培养势力的企图”,常荫槐曾向“奉天兵工厂洽领枪械”,“并有向捷克斯克达(捷克斯洛伐克)厂买军火的传闻。”(有资料称,常荫槐并未向捷克订购军火,而是买了32辆火车头和16艘轮船,还有拖船若干)。

笔者以为,正是因为常荫槐在黑龙江编练山林警备队,才使得张学良下了除掉二人的最终决心,因为在当时,军队意味着一切。

前面提到,常荫槐的大哥常荫廷在黑龙江势力较大,办过“游击队”。常荫槐到黑龙江后,便想利用他大哥的“人脉”,加之杨宇霆所办兵工厂的枪械弹药配给,再加之自己的铁路资金支持,编练20个营的山林警备队。可能,常荫槐和杨宇霆核计过,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没有军队,只能玩“小”的,而玩不了“大”的。所以才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军队。1918年,杨宇霆不也和徐树铮合谋,在信阳、洛阳等地私自招募了四个旅的军队吗?后来,张作霖免了杨宇霆和徐树铮的官,吓得杨宇霆躲在北京,不敢回东北,其潜台词就在于:

--我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军队。

--如果你一旦拥有自己的军队,那么你就是敌人。

其实,对于常荫槐的山林警备队,张学良一开始就坚决反对,明确告诉常荫槐,黑龙江省既有国防军,又有省防军,无需再编练山林警备队。但常荫槐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继续扩充“兵力”。要知道,常荫槐是黑龙江省长,而万福麟才是军务督办,常荫槐的山林警备队自然让万福麟感到威胁和不安,而万福麟又是张氏姻亲,也自然会将常荫槐的一举一动告知张学良。可以说,常荫槐在这一时期的所作所为,必然会引起张学良的“杀机”。

张学良曾与卢广绩谈到,他对杨常两个人都“恨之入骨”,但程度又有不同,“处决常荫槐的决心下得较早,而对杨宇霆还有些犹豫。但是,如果只处决常荫槐,杨宇霆必生枝节,索性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从这个角度来说,倒是常荫槐连累了杨宇霆,而不是杨宇霆连累了常荫槐。

除此之外,常荫槐也和杨宇霆一样,与张学良存在“政见之争”。

后人在谈及杨常事件时,总是“忽略”常荫槐,多半是因为杨常二人“政治观点”完全一致。在东北易帜问题上,也是如此。常荫槐也认为蒋介石言尔无信,易帜后就会被蒋吃掉,更何况,蒋介石难成气候,跟着他就是找倒霉。1928年12月29日,东北举行易帜庆典,东北保安委员会全体委员与南京政府代表合影留念产,杨宇霆竟愤然离去,不参加合影,弄得张学良十分难堪。当日,沈阳各机关、学校、工厂,商号及社会团体,均悬挂青天白日旗,但杨公馆和常公馆均拒绝悬挂,将矛盾公开化。

在酝酿东北易帜时,关内各方面都派代表到沈阳,争取支持。白崇禧派的是叶琪、何千里,唐生智派的是刘兴,而蒋介石派的是何成浚。这些人到沈阳后,都去见杨宇霆,因为就当时的情形来看,杨宇霆是东北实力派,似乎可以左右东北政局。杨宇霆也说:“关外的事我杨宇霆可以作主,汉卿是个小孩子,不必理他。”

这些人信以为真,对张学良也就有些“忽略”了。在一次公开的集会上,张学良见到刘兴,知道他是唐生智派来的,大吃一惊。张问:你到沈阳,为什么不来见我?刘兴说:我已经和杨督办“面陈一切”。第二天,张学良诘问杨宇霆是否和刘兴见过面,杨宇霆傲然回答:“是的,我们可以分开来做,你走中央路线,我和地方派联络。”张学良十分不满,事后,有人告诉张学良,“杨宇霆这些做法都常荫槐策划的。”

常荫槐伏诛:天意人意

枪毙杨常的情节,已经广为人知。较多的一种说法是,当天下午,杨、常二人相偕去见张学良,敦促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其督办由常荫槐担任。并且声称,将东北全境铁路,包括中东铁路在内,一并划归铁路督办公署管辖。张学良表示,中东铁路为中苏共管,已为条约载明,应从长计议,免生枝节。但杨、常二人仍然像日本人对待溥仪那样--请皇上马上签字,卑职好去办理。张学良推托晚饭后再做决议,二人说也好,就回去吃饭。再回来了,即双双毙命于帅府老虎厅。

而另外一种说法,则认为张学良决意除掉杨、常,打电话叫他们去打麻将,二人信以为真,就去了。不料,麻将没“打”成,倒“打”了枪。王家桢和高纪毅的回忆录,均持此说。据张学良的贴身侍卫张汝舟回忆,事发当天,他就在帅府,亲眼目睹了事件的经过。

据张汝舟回忆,1929年1月10日午后4时,张学良叫他给杨公馆打电话,叫杨、常来帅府打牌。在电话里,杨宇霆问:“都有谁?”张汝舟回答:“没有外人了,就是长官和太太,还有常省长。”杨说:“常省长在我这儿,一会我们过去。”

张汝舟说,就是他把杨、常让到老虎厅的,随后,他去报告了张学良。张学良下楼时,悄悄地对他说:“我进去以后,你得想法叫我出来!”张学良走进会客厅,和杨、常闲了几句,转身对张汝舟说:“你上楼把哈密瓜拿来,不必泡茶了。”

张汝舟灵机一动,马上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在外边转了个圈,回去和张学良说:“哈密瓜在楼上冰镇着呢,太太正在洗澡,您自己去取吧。”

张学良心领神会,站起来说:“二位稍等,我去拿瓜。”

张学良和客厅里出来,带上门,向张汝舟指了指南边的门,就上楼去了。

刘汝舟把南门打开,冲进来四个人(据高纪毅讲,是6名卫士,还有他和谭海),头一个是谭海,随后是高纪毅、刘多荃和苑凤台。这四人闯进客厅,便开火了。当时,杨宇霆正在客厅里来回踱着,见四人闯进,惊呆了,脸色惨白,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中了枪;常正坐在沙发上,也中了枪。张汝舟说:“这两个煊赫一时的家伙,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杨、常就死后,有人用地毯把他们的尸体包起来,放到帅府花园隐蔽处。第二天早晨,用汽车运到南关风雨坛姜公祠(杨宇霆为纪念被郭松龄枪杀的姜登选而修的祠堂),并召来粮秣厂厂长葆康和被服厂厂长潘廷贵,这二人都是杨、常的亲信,吓得直哆嗦,张学良安抚他们:“杨、常的事,和他人无关,不必害怕”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常被杀的消息传出以后,曾引发一片恐慌。通往杨、常两家的主要街道也被荷枪实弹的军警封锁起来。杨、常两家的眷属更加害怕,常荫槐的儿子溥彝、俊彝越墙逃到邻居家躲藏。但张学良奉行“罪不及妻孥”的原则,派专人到两家“尉劳”,并各送“慰问费一万元”,张学良还给常荫槐写了挽联:

天地鉴余心,同为流言悲蔡叔;

江山还汉室,敢因家事罪淮阴。

考常荫槐生平,并无致死之罪,但其狂妄自大,四面树敌,也可称“政治糊涂虫”。归其终了,死于非命,亦有其取死之道。想来,可发一声“可惜”。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张学良诛杀杨、常二人后,派东北边防总司令部外交处的胡俊携带他的亲笔信,专程赴日会见政友本党总裁床次竹二郞,面陈处决杨、常的原因和经过。这个床次竹二郞,称得上是日本政界的一个怪胎,他打算推翻田中义一内阁,而由他组阁。但是,缺钱呐,就找张学良拉“赞助”,说只要他当首相,就致力于“改善”中日关系。那要多少?算了算,一共得用四五百万元,要张学良担负三分之一,大约150-200万元。张学良说行啊,“假如支援一笔竞选费,政友本党一旦能够在国会中取胜,将来组成内阁,日本政府将会对东北外交采取友好态度,以避免军事威胁或发生暴力。”值啊,漫说200万,再多也行啊。但王家桢提议经谨慎行事,得看看这个床次有没有实力“竞选成功”。不过,为了搞好关系,还是先期支付了50万元。据传,张学良卧室的保险柜里曾有一张50万元的收据,就是这笔钱。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发现了这张收据,引出一场轩然大波。

因为床次竹二郞与杨、常关系密切,所以有必要向其解释,为便为将来的“合作”打好基础。此间故事,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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